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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红小鬼的成人仪式

上海市新四军历史研究会 2021-11-19 09:02:22

        洪明贵(1918-),安徽六安人。1931年参加红军,1932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,1934年参加长征,1936年由共青团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。曾任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副院长、桐柏军区卫生部长、中央卫生部医疗预防司司长、上海市卫生局党委书记等职。

 

       雨,雪。

       大颗大颗的雨珠,大朵大朵的雪花,混杂着,交融着,铺天盖地向人们袭来。

       天色暗了,道路烂了,疲惫不堪的部队行进在泥泞之中,准备穿过许南公路,向豫西伏牛山区转移。

       寒流更深更沉地漫过土地,才十六岁的红军“小看护”洪明贵紧缩着脖子,浑身颤抖不停。他该背的医疗用具都已放到了钱信忠部长的马上,瘦弱的他还是感到力不可支,几乎迈不开步。多好的雪呀,弥漫一片的雪,柔和温明雪,如果是在家乡皖西六安,如果还是在当儿童团的红色根据地里,他还会盼着它们下呢。那时候,他们打狗、拆庙,无忧无虑地闹革命,陶醉在天真烂漫的红色气氛中。然而眼下,这场雨夹雪却像昼夜尾随在后的敌人“追剿纵队”一样令人讨厌、可恶。寒冷,还有饥饿,仿佛两头困兽,深深地折磨着年轻的红军战士。

       洪明贵看见一个高个子兵紧按着自己的八角帽和单衫,看见他的草鞋被烂泥粘掉,只好赤着脚哆嗦着前进,那样子,让人看着都锥心刺骨地痛。饿,饥肠辘辘的饿,多想有一点食物,但是背着的干粮袋都成了摆设-已经冻得解不开了。

       他盼着部队早点赶过公路,饱餐一顿,再美美地睡上一觉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们被包围喽!”

       突然间,从几乎冻结的空气中传来一声嘶喊,参谋主任的黑骡子随着喊声狂奔过来:“过不去喽,各自逃命吧-”一阵骚动,部队乱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前边,东北军115旅和骑兵团已于两小时前到达,抢先占领了七里岗一带阵地,居高临下,向红军行军队形展开猛烈攻击。当红军先头团发现黑压压的敌群时,已处于挨打状态,一些战士慌忙中想拉动枪栓,手指却已冻得不听使唤。

       一群年轻的躯体在敌人的扫射中倒下了。

       “同志们,就地卧倒,顶住敌人,决不能后退!”危急之中,一匹黑马疾驰而来,军政委吴焕先声到人到,翻身下马,神色凛然地从交通队员身上抽出一把大刀,挺立在公路旁,朝后退的部队吼道:“站住,冲上去顶住敌人,这是生死存亡的关头,决不能后退!”吴政委声如洪钟,平时亲切和气的脸庞此时却怒目圆睁,英眉倒竖。

       吴政委这回是动了肝火了。战士们都尊敬这位能文善武的军政委,红25军的奠基者。平时,在行军途中,吴政委骑在马上不是看报就是读书,一到宿营地便察看地形,布置警戒,他不仅善于布置和解释行动计划和作战意图,鼓舞士气,习武出身的他还是一个英勇善战的军事指挥员,在全军中享有非常高的威望。随着吴政委这一声吼,后退的部队立马回过神来。

       “共产党员跟我来!”吴政委举起大刀,不顾枪林弹雨,率先冲向敌阵。士气顿时大振,战士们利用地形地物与穿梭而来的敌人步骑兵展开了激烈的阵地战,打枪的打枪,挥刀的挥刀,没有武器的脚夫也抡起扁担与敌人肉搏。

       激战之际,副军长徐海东带领223团跑步赶到,经过一番恶战,终于打退了敌人的进攻。

       战后,吴政委集合全军,宣布对临阵脱逃的参谋主任的处决令。

       炮火之中,年幼的洪明贵懂得了什么是铁的纪律,什么是士气,什么是权威。红军是铁打的,却不是绝情的。洪明贵刚入伍时,参加的是宣传队,他的工作是提着糨糊桶,沿途张贴标语。每次刷完标语,都得急急追赶火速前进的部队,洪明贵由此体会了参军的艰苦性。首长看见这个小鬼体弱,难以胜任宣传队的工作,就照顾他,把他调进了卫生队。每逢渡江涉河,洪明贵和全军仅有的七个女兵都是让男子汉们保护着过去,有时甚至是抱过去的。大哥大姐们都处处照顾这个“小看护”。

       1934年12月10日,红25军进入陕南,一场恶战又悄然而至。

       当东山坳口的排哨发现敌人部队时,已无法阻止其进攻,东山坳口的有利地形失守。然而,红25军绝对是一支铁军,他们在全军最年长的三十五岁的骁将徐海东率领下,迅速与敌人展开血战。

       枪炮轰鸣,刀光剑影。

       洪明贵看见徐海东军长被抬下来了,一颗子弹从他左耳根下穿入,从右脑部穿出,徐军长阔大的嘴巴耷拉着,双眼再也无法睁开;程子华军长也被抬下来了,一颗“炸子”炸烂了他的双手,血肉模糊;还有224团的叶光宏团长,在同敌人的刺刀肉搏中,一条腿折断了,白花花的骨头,红殷殷的血。洪明贵闻到一股血腥味,此时此刻,他才感到,较之真刀真枪的血火洗礼,他在宣传队和卫生队时那压在肩头的沉重药箱,那起泡的双脚实在算不了什么。然而,血与火也激起了他的胆气,仰望前方,他的男子汉气概萌发了,他渴望举起一把枪,挥起一把刀,冲入敌阵。

       但他的使命是司药,没有人理睬这个“小看护”的请求,他只能守着简单的药箱。盐水、碘酒、红药水、胶布、绷带、夹板、三角巾,以及缴获的屈指可数的几种西药,洪明贵迄今还能历数他背过的药箱里的全部家当。无法想象,就是靠这些简陋的药品和医疗方法:先涂碘酒,再抹上凡士林,最后绑上纱布。昏迷几天后,徐海东军长居然奇迹般地生还,又出没在战场上。

       在两位军长相继负伤,战事最烈的时候,是吴焕先政委承担了全军的指挥工作,在随后的进军部署中,又是吴政委思略谋断,运帷幄。只要吴政委在,全军就有了主心骨。在枪林弹雨的生活中,吴政委十分爱惜自己的部属,行军途中,他时常把自己的马让给伤病员骑,自己徒步行军。一次,他老远发现了一个小病号,就让通讯员把自己的马牵来给那个小病号骑。还有一次,他发现某团政委不愿把自已的马给负伤战士骑,就在全军大会上批评那个政委是“骑马大王”。

       正是这种官兵之间的血肉关系,使25军这支年轻的队伍具有强大的凝聚力和战斗力,无坚不克,而吴焕先政委也无疑成了全军威望最高的“灵魂人物”。

       1935年8月,在连续几场恶战之后,行进在路上的红25军又遇上了连日暴雨,公路北侧的泾河水猛涨,渡河十分困难;而在公路南面,一道数十里宽的高塬又阻隔了回旋之地。军首长决定部队暂时离开公路,南渡泾河支流油河,在声东击西中,探寻中央红军行踪。

       21日,部队徒涉油河,刚过一半时,山洪暴发,河水猛涨,猝不及防中数名战士被激流卷走。正在此时,一团敌军又由王母高塬方向奔袭而来,过河部队难以回援,后卫部队只能背水一战,凭借房屋、土墙和窑洞,分班分排与敌激战,情急之中,吴焕先政委亲率军部交通队和学兵连百余人,一鼓作气从河边冲到塬上,直插敌人侧后,形势迅速改变,夹击之中的敌军顿时混乱溃散。然而,激战之中,一颗罪恶的子弹击中了吴焕先政委。

       洪明贵听到这个噩耗,只感到暮云低垂,天昏地暗,在他年少的心中,二十八岁的吴政委实在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,是他追之慕之的榜样。也正是出于这种强大的精神力量,听到噩耗的部队化悲愤为十倍之力,奇迹般地把一团敌军压至一条烂泥沟里全部歼灭。

       部队在沉默中渡过了油河,尽管缴获了许多马匹和军用品,战士们却难以快活起来,他们无法接受吴政委已离他们而去的事实。在陇东高原上,排枪之后,吴政委年轻的躯体伴着全军战士的热泪永远长眠地下。徐海东军长还记得他最亲密的战友吴焕先对他说过的话:“见了毛主席,咱还不认识呢!”两个月后就是陕北大会师,吴焕先的愿望却再也无法实现。

       就是在陇东高原上,在腥风血雨的战斗之后,在掩埋一直让他心慕神追的吴焕先政委之后,洪明贵完成了自己的成人式,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那样懂得了爱和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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